2006/07/29 | 可爱的骨头——给婆婆
类别(那些花儿) | 评论(2) | 阅读(59) | 发表于 19:50
我的婆婆叫龙明娥，出生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今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婆婆病了。
从11月开始，婆婆的病情不断恶化，一直到2月1号，婆婆终于再熬不住，于是丢下我们一大家子的人离开了。
每当我回忆起我那遥远的家乡与童年，脑海中最鲜活的永远是婆婆。婆婆喂我饭，婆婆陪我玩，婆婆给我压岁钱，婆婆给我压棉被，婆婆给我打扇，婆婆给我熬豆浆稀饭，婆婆带我输液，婆婆大清早赶来我家照顾母亲出差的我。那就是我的婆婆，那个总是那样疼爱我的衰老的女人。然而就是那个让我觉得永远高大而可以依靠的婆婆却在我成长的几年中不断衰弱下去，现在她居然已经衰弱到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人痛苦地被疾病折磨，无力地躺在那间惨白的病房，恐怕一瞬间就要枯萎掉了，再无任何的生命力。这就是我婆婆？我觉得这是如此的不真实。
婆婆一向是最疼爱我们的。就是在她生病了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仍然念叨着儿女，念叨着家。爸爸回去的时候，婆婆在病榻上抱住他大哭，她说，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妈好想你呀。后来婆婆从那天起就一直昏睡不再清醒。这也是我最大的遗憾，婆婆到死都未能睁眼再见我最后一次。她只是昏睡，毫无意识，不理睬任何人。无论我们呼喊，叹息还是哭泣。婆婆就只是面容安详地睡在那里，不愿醒来。也许是她这辈子一直都很辛苦，所以她逮准了这个机会要好好休息。于是在她昏迷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都相信，婆婆只是太累了，所以现在睡着了，可是她总会醒来，即使醒来后她终归还会走向死亡，可是她一定能再醒一次。所以在我回到婆婆身边的那几天，我每天都会充满希望地坐在她床边，握着她无论是儿时记忆中还是现实里都始终温暖的手，等着她醒来，然后微笑着告诉她，婆婆，我是朵朵，我回来了。那是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就和父母一同迁往了重庆，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婆婆。婆婆一定很想我的，因为她一直很疼我。我也一样想念婆婆。可随着时间的堆积，这种想念已逐渐淡化了。一直到婆婆病危的今天，这种对婆婆的依恋才重又变得如此明朗。原来我还是那个喜欢被婆婆牵着在广师偌大校园里蹒跚学步的小丫头。我以为婆婆会永远这样牵着我，可是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我长大了，婆婆老了。她现在走不动了，虚弱得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纯氧和液体来维持生命。我很难过。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陪在她身旁期待着她的苏醒。可是医师却告诉我们那只能是奇迹了。所以尽管我们祈祷等待，婆婆还是走了，丢下我们径自离开。那一刻，我听见微冷空气中有什么在流逝慢慢降温，一颗心往下沉。
婆婆的生命之光就这样暗淡了下去，直至冰冷。在她永远沉睡下去的前几分钟里，婆婆仍在抽搐，我正好握着她的手，于是巧合般地她紧紧抓住我。我想婆婆是在冥冥中告诉我她是不会离开我的。反正就是这样的巧合，我相信我们那些已故的亲人其实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守护着我们，他们与我们在一起。
一个家庭，犹如人的周身骨骼，即使有一块破损了，缺失了，但骨骼终会长全。今天我的婆婆作为其中一块可爱的骨头缺损了，虽然我们必然会遗憾，但是在经历了一切的悲痛后，我们全家人最后还是会重新熔融和合，继续生活。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然而我们始终相信，就像天上永远的星星，婆婆和她的爱与我们同在。

20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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